星期一, 5月 30, 2005

一本只能讀完1/4的書

by 靜嫺

這是本引起爭議的書,內容包羅了奇形怪狀的各種性姿勢,以及薩德一貫的性虐待。在薩德的書中,憐憫與恐怖是並存的元素,享有控制權的城堡主人低俗不堪,卻仍能任性妄為玩著折磨的遊戲,而那些被他蒐羅來的性玩偶或是性奴隸則是出身望族,原本有著光明美好的未來,卻被迫在城堡裡隨主人的命令行事,這是一種悲劇的沉溺。這關乎到階級與權力,我想這是巴索里尼將這部情色作品拍攝成電影的重要原因,藉著超乎常態的「性」,所要挑戰的是權威,反諷的是獨裁。在《索多瑪一百二十天》中可怕的並不只是那些性虐待,而是不自由的痛苦,除了那四位有權有勢的領主外,所有的人都是被迫把原本屬於最私密的性公開展演,而且還是隨著那些變態主人的命令亦步亦趨。薩德寫作《索多瑪一百二十天》時身陷囹圄,也是一個受壓迫的腳色,或許藉著性的變態想像突顯的是一種對於體制的抗議。

「性」是現代社會的一種禁忌,性的規範是人類得以脫離獸性的指標,而且同時指涉到人體最為隱密的器官,特別是女體,同時存在著「死亡」(經血)與新生(妊娠)的矛盾。性行為伴隨著排泄(精液),但精液被賦與生殖的重要使命,但同是排泄物的糞便尿液便是人體中最為污穢的一環。巴塔耶反覆提及排泄物與色情,在《索多瑪一百二十天》更是出現喝尿吃糞以求性快感的橋段,把人類的理性外衣脫去,回到純粹感官的獸性刺激,也把性除魅化,不再有愛也不再有使命。在李維史陀的看法中,婚姻的本身是性的具體規範,這並不是象徵著人類進入了一個值得額手稱慶的理性思維,而是為了最為物質的經濟考量,藉著交換女人達到最高的生產力,因此性本身就不是「神聖」、「淫蕩」等道德價值的評量,就是一個獸性轉到人性的轉折連結。《索多瑪一百二十天》鬆動了家庭規範,父子、夫妻等人倫關係網絡不再具有意義,充滿了亂倫的情節,家庭是構成社會的基本,推翻家庭的制約,族、國等依據血緣的群聚將不復存在。不過薩德也不能自外於社會的制約中,在前言的部分,他定下了種種條約,以確保性遊戲的進行,即使如薩德這般的瘋狂之徒仍舊無法脫離社會的規範體制,只不過他從被規範變成規範者,正如同傅柯著作《性史》,但是當最屬於個人的「性」也被清楚規範,還有什麼是不被控制的呢?

可能是受了〈鵝毛筆〉的影響,薩德似乎成為一種革命的象徵,但讀了這本書,我真的懷疑被認定為雞姦狂的薩德寫作《索多瑪一百二十天》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他的字裡行間充滿著壓抑不住四處奔流的興奮,或許他只是個瘋子。

傅柯對於瘋狂作了考察及分析,他認為在理智的背後有蠢蠢欲動的東西,瘋狂曾經是天啟的幸運,但在所謂的文明建立起來之後,瘋狂變成不被忍受的存在。但在法國的文學史,瘋狂是重要元素,藝術與瘋狂有緊密的聯繫,須把自己逼到一個無路可退的境界,外加近似於看到天啟的神秘經驗,才更能創作藝術的高度,而且藝術的起源與祭祀儀式有關,在原始社群中,瘋狂的人往往就是祭司。此外,在瘋狂的境界哩,時間並不具有線性的意義,是非理性的編排,這與文學的特色有關,時間沒有一定的規則,而是可以皴折在文學作品中。不過傅柯可能會面對這樣的質疑:仍是以理性去捕捉瘋狂的時刻,這不就是一種矛盾嗎?不過我並不是德希達,對於傅柯瘋狂史的建構,我可提不出什麼看法呢!

再回到《索多瑪一百二十天》,追溯其書名來自於《聖經》的罪惡之城,不過索多瑪及蛾摩拉的性罪惡是同性戀,薩德也是個愛好男色的人,他在書中即使提到與異性發生性關係,仍是會強調一定要有肛交,而二十世紀導演巴索里尼也是一名同性戀,最後是被一群厭/懼同的人打死,也是滿戲劇性的悲劇結局。在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中,也略談到基督教社會對於同性戀的恐懼厭惡在於他們破壞了建構出來的社會規範,在《索多瑪一百二十天》中,可以看到的社會規範是主人與奴僕,還有丈夫與妻子。妻子這樣的一個腳色在這本書中,是最可憐的一群,最常被呼來喝去,雞姦員不可以染指童男童女,但可以隨意享受這四個主人的妻子,到底這樣的安排有著怎樣的意義?生產力及發洩性欲的工具罷了,若是考察太太的歷史,會發現妻子在家裡的地位很差,先生掌管了妻子的命運,真是悲哀!

還有個小小的贅述,在《索多瑪一百二十天》中,有令人怵目驚心的場景,把鐵釘插進眼球、拔舌,藉著身體的痛達到性高潮;有一位日本推理小說家綾十行人有一本恐怖小說《眼球特別料理》,直說日本人為了追求極致的口腹之欲,從山珍海味、奇獸怪蟲到自己的肢體,可以呼應一下。另,這本書對於性的描述也令《金瓶梅》的讀者瞠目結舌!

其實,這本書的情節真的太令人無言以對,膽小如我我只能讀到四分之一的部分!便將他束之高閣,以後再說!

天奕

by bluefighter

說罷,你要黑子抑白子?莫謙,亦莫讓!

群-圍棋
遊戲開始之初,滿以為可以全身而退!遙遙相望於棋盤左上與右下,一手三三,一手小目,一子一子,緩緩摁落,我們悠然相待,甚至連落子的一聲啪答,都微乎其微,於是,連吐?的氣息,都嫌太響,扁平的表情裡沒有悲喜,在扁平的空場裡游移,一切俱沉靜如磁石,小小的步輻裡一肩一肩醞釀擁擠。
終於,走至逼臨城下,短兵相接的時刻!這一戰來得忒快-布局太漫長,觸發的一瞬便顯得太短促-凝滯的空氣裡拉?著瞧不見的劍弩,一根無形的絲繫著兩頭,絞扭,緊縮,縮緊,扭絞!我們的血腥是兵不血刃的血腥,圍城,在寂寞孤絕中教對手窒息,幾乎,連肅殺都算不上,而無言之間,季已深秋,不知不覺禿了梧桐。
於是我圍了我的疆,你畫了你的界,勝敗,淡漠平靜得恍如不相交涉,祇是,終有一方的領土教慢慢掏空,寸寸枯竭,寸寸乾涸,直至衰亡那天,亦保有一具軀殼!

?-西洋棋
這場局裡,每一著都帶著形容,你我運籌帷幄,亦避不了時時兵戎相見!這一場過手丟了城池,下一次交鋒又損了兵將,那是實打實招招到肉的硬仗,一進了局,就是入了少林寺木人陣的闖關者,每一步觸,都可以是下一殺著的引信-肌膚相濡相親,痛,且快!那裡沒有慈悲,祇有謀略,誰傷誰都不該手軟-有時那一擊重極狠極,誰都祇能咬著牙:該,不怨!而每一種傷俱有悲喜,關於一只騎士之死…關於一只主教之死…悲喜帶著氣味顏色的記憶,在黑白背景裡來回穿梭,你,或我,遂隨之返童,或者凋萎-不會再有比已消逝的更快樂的事了…
我們彷彿緝捕鼠仔入掌心的貓兒,誰都不急著一擊致命,直突,斜走,日字前進-彼此追索,相互逃躲,一旦擒來,便要對方傷筋、挫骨、流淚、淌血,直至再無活路,最後一刻,還要拏劍指住眉心,一字字逼問:「承不承認,你-敗-了?」敗者寇,敗者亡,敗者棄甲,棄甲,亦免不了引頸受戮-你把棋盤撫亂:「這局不算,重來過!」
但眼下誰有那個閒功夫與你重新擺好滿盤黑白傀儡,重新危坐展開另一場文明而殘暴的廝殺?除非你尋著下一個對手,棋力相當,他與你一樣強橫,一樣忍心,在血肉湍飛的雙人舞中興興頭頭地熱鬧-但,不保證不寂寞-沉思喘息的片刻!一敗塗地的戰場陳列歷歷每一隻立體的死亡表情,自由意志儘供選擇沒有命或者沒有靈魂-你可曾見過色彩豐艷的黑白?

棋與?-木石因緣
但,憑什麼「棋」非得是木製的?祇是,我們早已習慣,誰,名之為誰,就是誰,即使不真是那個誰!於是這場對奕,刻意搬出一匣子沉手的「?」,且據了八角亭裡那張青石桌。什麼樣的時刻,扮什麼樣的身分,用應分的角色相互對待,但,竟許真正要緊的其實是本質-木與石,終究是不是神瑛與絳珠?一生對奕,到頭來不辨好了-誰是贏家?

夢境-彩色與黑白
棋子黑白,棋局未必黑白-黑白,無有氣味,無有聲響,但可以是過去現在未來-與瞳仁的顏彩無關,與凝滯或流動無關,與-你此際溫度相關。並沒有那一個比另一個更好些,但,不疼痛,好麼?不開心,好麼?不疼痛亦不開心,好麼?
夢裡,祇自知,執執拗拗地下著一盤棋,惘惘統馭黑軍操弄白軍,左衝右突,僵峙肅立,對奕漫長,楓紅霜醉,同時在時間裡鬚髮俱白,一齊敗成沙塵湮沒的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