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考之後完全不想碰系上指定的閱讀文本,報告也依然是懸置著。
從昨天到今天書和DVD倒是買了不少,為了消化這些新進購的東西,昨天晚上是窩在電腦前看了一夜的電影。今天一早起床,西子灣下著雨,天空陰沉沉地,我獨自到漢神的誠品先是買書,爾後就在五福路羅多倫咖啡館K起魯迅和王安憶起來了。
讀的東西很雜。如果說有什麼字眼可以將這些不同的影片和作品作一個概略的表達,那應該就是「懷舊」了。
我喜歡王家衛在《花樣年華》極盡奢華之能事,「刻意」用極度華麗包裝六零年代的香港,人與人之間在世間瞬間的邂逅,王家衛可以用最慢的鏡頭調度和最頹廢唯美的音樂娓娓道來。《花樣年華》裡最常被評論家引用的片段莫過於周慕雲和蘇麗珍在狹小幽暗的香港階梯偶遇,周慕雲淡淡說了一聲:「那麼巧」。好一個「巧」字,道盡生命當中所有「擦肩而過」的浮光掠影。這彷彿是張愛玲在散文〈愛〉所說的:
於千萬人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的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這種「失落美學」在《花樣年華》被無窮的放大,男女之間脫離婚姻束縛的出軌感情,對應著六零年代的兵荒馬亂,沉重的歷史感也跟著周蘇二人的偷情放恣了起來,盪漾在片中三拍子感傷的華爾茲?,漫天飛舞。
魯迅的短篇〈故鄉〉的鄉愁又是另一番風景了。如果說,從白先勇到王家衛作的是企圖美化那一去不返的過往,那魯迅在沉溺往日時光時是帶著高度自覺的。白先勇、朱天心、王家衛一定程度的是將「過去」當作一種物神,而這篇〈故鄉〉,魯迅強烈感知「鄉愁」、「希望」亦可能是人為的建構:「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來了???,現在我所謂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嗎?」這「失落中的失落」,讓〈故鄉〉散發出一種冷調的鄉愁,敘事者「我」是這樣描述他的故鄉的:
我的故鄉好得多了。但要我記起他的美麗,說出他的佳處來,卻又沒有影像,沒有言詞了。彷彿也就如此。於是我自己解釋說:故鄉本也如此──雖然沒有進步,卻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涼,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變罷了……
到底什麼是「鄉愁」?所懷舊的對象到底為何物?或者這擺脫不了的,關於過往的夢魘,不過是「自己心情的改變罷了」?
二十年前的電影《父子關係》,場景就是在西子灣和旗津。小時後看這部片,看到片中的強強因為父母離婚面臨的種種拉扯,總是感到不忍。二十年過去了,我因緣際會的來到當年拍片場景地唸書,這時空的挪移和錯置,讓我對於「懷舊」的思考跟著影片的虛擬和生活的真實產生另一種拉扯和失落。《花樣年華》的旁白道:「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衝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如果說,「失落」是人類作為一個主體必須要不斷經歷的情緒,那「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或許不見得是對於時間本身,而是想回到那尚未脫離母體,一片渾沌中,完整和美好的感覺。
「那個時代已過去。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於是,我們藉由書寫、想像來慾望那失落中的失落,並在回眸過往的同時,舞出一片美麗。